青山绿水 悠悠乡愁
----中原农耕文化博物馆文物征集寻访记
2015/06/17   中原农耕文化博物馆 审核人:

 

许昌学院的“中原农耕文化博物馆”,20103月动议,到201211月开馆,不到三年的时间,包括了馆址的选定、论证、设计、报批、施工;展厅的创意、策划、招标、布展;文物的征集、运输、整理、收藏。任务之艰巨,工作之繁重,非亲力亲为者难以想象。尤其是近三千件物质非物质馆藏文物的寻访征集,更是充满了挑战,充满了压力,充满了艰辛。博物馆么,总得有藏品、展品吧。白手起家,以什么方式、什么途径、到哪里去搜寻能够填充十八个展厅的丰富展品呢?之前,曾经发动老师、学生从家乡搜集,但效果都不理想。于是就有了业余团队在中原大地上的驰骋奔窜。豫东乡野、豫西深山,原始村落里,古旧老屋内,到处都有团队成员们辗转奔波的身影,脚踏实地的足迹;于是也就有了如下的粗浅记忆……

 

之一  禹州苌庄行(2011年7月25)

之二  叶县柴巴行(2011年7月30)

之三  首都北京行(2011年8月8)

之四  豫东鹿邑行(2013年5月29)

之五  西峡卢氏行 (2013年6月17-18日)

之六  独树薄望行(2013年6月22日)

之七  舞钢杨庄行(2013年6月26日)

之八林州石板岩之行(2013年7月31日至8月2日)

之九陕县张汴行(2013年8月22日)

之一    禹州苌庄行(2011年7月25)

 

一大早气温就高达三十六度,室外阳光刺眼灼肤,又是一个暑热难耐的天气。上午八时,汪书记带队,永生驾车,凤巧、新生、中森书记及余一行6人向禹州进发。八点半接新生同学、校友冯学义书记,作为此次寻访的向导和联系人,同车前往他主政的苌庄乡山区农村探访。

约九时,到达一个名字富有诗意的村庄——玩花台,先是在一侯姓人家发现织机一台,且正在织布。当家的主妇边演示、边解说,情趣盎然。大家议论,若能搞定还有展览体验之用,意义非凡。淳朴而含蓄的主妇有价格难说之隐,推托“主人不在家,不知卖否”云云。有村民私下告知,此类织机并不难寻,我们心情稍安。

九点四十分,来到山顶一米姓人家的旧居。这是一个村干部家庭,女主人开朗热情,谈吐不俗,其父亲早在合作化时即为会计主任,今年八十有九,耄耋之年,尚活动从容、头脑清晰、言谈有序。老年人大都怀旧恋旧,加之此为米家旧居,故留存旧物颇为丰富:耧犁锄把,鞍蹬、桑杈、掠筢、磨石、瓦坛……有一竹制粪叉,说是打场接粪用具,他处不见。大门前的青石杵臼,随形就势,古朴自然。粮口袋是上世纪70年代的流行之物,两条蓝色装饰之间有红色的毛体“为人民服务”字样,上方有“米记72.8”的记号。女主人热情有加,从门前荒地摘来“菜瓜”款待我等。“菜瓜”甘甜水多,产量又高,是过去讨人喜爱的解暑佳品。不知何故,今天的市场上竟然绝迹,已多年不知其味的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剩了极小的不能吃的瓜把儿,也一直在手里挪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填进嘴里。而令人伤感的是, 仅隔月余,待我们拖运文物再次造访时,米家老人即已作古!大家只能默默地怀想米老先生对我们工作的无私支持,祈愿老人家地下安息。

十点左右,学义书记带领向其家乡五坪村行进。山道崎岖,峰回路转,途经一山顶石寨,云为清光绪年间所建,方形石垒,是解放至今的小学所在。据此不远的山峰为整个许昌市的制高点,正好在许昌市地图熊状图形的右耳上方。

山路多见陡坡急弯,行车困难,永生队长车技娴熟高超,十一时即到达五坪。山村房舍因山就势,错落有致,石垒窑洞式建筑,外饰现代的水泥瓷片,倒也明丽时尚。村中鸡鸣犬吠,闻人声而不见人影,树荫下牛马静卧,鸡雏觅食,好一派恬静、古朴的山乡田园风光。中午,有学义本家兄嫂地道的手工面条相待,颇感亲切。看到久违的老式地锅灶台,牛铺、铡刀、牛套,粪坑、粪筐、鸡窝……大有恍如隔世之感。沿途村庄,几乎都有现代材料修建的土地神庙。该村庙舍随处可见,且多在房舍旮旯,随意而为。有几块砖头支棚成龛者,有墙上掏洞供上一神像者,更有财神与鸡蛋窝同龛共处者。中国人的泛神论在此得到充分体现。同时人神共处,神鸡同舍,神也世俗化,拟人化,已远非古时的森严神圣了。此处山村偏僻局促,生产、生活古朴原始,是农博馆理想的影像展示拍摄地,汪书记设想方便时候来此拍摄资料。

归途中,学义提出,到苌庄柏村瞻仰五代后汉皇帝刘知远墓,大家一致赞同。隋唐之后的五代是乱世,后汉仅存三年、两帝,刘知远是开国者,国都汴梁,年号乾祐,虽国祚短促,亦曾一度统治中原。墓上荆棘丛生,杂树相间,盗墓的洞穴清晰可辨。墓前有近五百米长的神道,当年的石人石马,翁仲石像,都在“文革”中毁坏殆尽。唯有那些被砸坏的青石翁仲静静地躺卧在路边的杂草丛中,在白花花的刺眼的阳光下,仿佛向人们诉说着昔日的尊荣。墓地形势虽比不得周定王坟的气势恢宏,但也是背靠具茨青山,前有左右如阙的山岭,再前有颍河的回护环绕,地势开阔,远山连绵,也该是颇有王者之气的风水宝地吧。

汪书记总结,此次寻访对改变征集方式大有启发,实践证明:走出去,沉下去,接地气,远比发文指示,闭门造车坐而论道的效果好得多。下步工作应该更加具体、扎实。对搜集来的藏品要造册填表、逐一登记。要在实践中不断地调整完善工作思路。

车上汪书记提示不远处有一座极特殊的现代庙宇,叫“运动爷庙”。说是老百姓对无休无止的政治运动反感、恐惧而无奈,就把他当作一种神灵,为之立庙设壇并择日祭祀,祈求运动爷收了俗心恶念,不再发动运动,祸害百姓。闻之令人唏嘘感喟、悲喜莫名。惜哉,直到今天也没有机会去观瞻这天方夜谭式的现实一景。 

 

 

之二    叶县常村柴巴行(2011年7月30)

 

几日阴雨,难得的凉爽天气。

八点三十分,原班人马,驱车叶县。时有小雨敲窗,微风拂面。至叶廉路移动公司对面接清旺兄,直奔常村镇马庄村,意在寻找当年的一顶官轿。

马庄是上世纪70年代的水库移民村,是 35年前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当年经济落后,村中民居尽为草舍,但道路严整,房建统一,如今房子全已翻修,但当年格局依然可见。该村马姓全为满族,仅有一家李氏汉民,还是马家外甥。马庄民风淳朴,人心凝聚。清旺兄言称马氏先祖与清皇室有关,他们本为旗人,在京中以抬官轿为生,因政治灾难隐姓埋名,逃往金龙嘴深山谋生定居。早些时候我好似也听说过这个故事。据了解,当年的生产队会计马青家尚存轿子残骸.只见轿底尚存,外装饰虽是箱装存放,但亦朽烂不堪,轿杆不知流落谁家。因系族产,又是先人遗物,说到捐献,马夫人面带难色,说要与族人商量以后再定。仓惶中看望了当年的生产队长卯哥。他为人忠厚朴实,当年的帅呆小伙儿,不想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前些年他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十分羸弱。两套宅院相连,空旷寥落,看来他也是当代的特殊群体——农村老人留守者。时间紧迫,来不及细谈,只得与他匆匆告别,又结伴向柴巴而行。

郭庄、柴巴,原先是两个大队,由五六个自然村组成。一道山涧十里相连,恰似一线穿珠,家乡人俗称“山后”。四十年前,这里交通闭塞,民生凋敝,这些年政府的农村扶贫政策显示了效果:河滩里蜿蜒崎岖的羊肠小道,修成了宽阔的水泥路。道旁杨柳成行,村舍俨然,山山岭岭被苍翠浓郁的林木覆盖,已不见裸露的黄土地。还不时看到颇有规模的养殖场、菌类种植厂,都是青砖围起来的大院落,墙上醒目的白色标语昭示着农村基层组织的扶贫政绩。

在柴巴见到了已是支部书记的张儿子儿,他与我家还有些偏远的亲戚。五十多岁的张书记是一位诚朴厚道的人,先后当过生产队长、大队会计。他又是一位热爱学习、工作认真的人,在整理他早年的账本、户籍、土地承包册时,发现了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居然是他自学中国革命史的笔记!这些东西对我们的馆藏都是难得之物,可惜离开时竟然忘在了他家里。

时近中午,在李木匠庄寻访,无意中在史性人家发现了民国时期的家具:桌、椅一套,菜柜、板箱、古衣柜、炉桌等物。史家老三名振强,言称是其母亲结婚时带来的。另有木工工具一套,也是稀罕物。振强的父亲解放前曾是我党革命的同情者、支持者,名讳我不知道,只记得人称“史老五”。因史家地处偏僻的深山,史老先生又有一定的社会名望,所以,叶县早期的职业革命家段永健、段语禅、陈继尧诸先贤都曾在他家隐蔽藏身,从事革命活动。史老先生是对革命有功的人。谈及往事,振强满腹委屈和凄苦,言称其父在文革时期,受解放后曾任许昌地委副书记的段永健的株连,接连被批斗二百多场,身心受尽摧残折磨,但结果却不了了之:拨乱反正时,因为不是公职人员,竟无纠正平反之说。中森书记提议,好事难得,以置换方式,由我方出资为史家购新家具一套,换回上述旧家具。此事已谈妥待办。

在柴巴附近,还与文庄养蜂人邓先生联系商定,让其提供养蜂程序的文字东西。中午在张书记家吃捞面条一顿,大家手捧白瓷大碗,蹲在门外树荫下的大石头上吃饭,又找回了几十年前家乡生活的感觉。

午饭过后,在余倡导之下,到附近褚庄的山中一游,那是我数十年前住山打柴的地方。早年山村的草房、老树、石院落,都已被现代的水泥平房所取代,水泥路也盘山越涧一直修到了仅有四位老人留守的车间沟村。五十年前,唐明仓老师在此住山打柴,曾有“夜雨洗石经,朝霞染柴扉”的诗句,而当年的深山佳景不复见矣!

天色不早,落日余晖染红了连绵的群山,袅袅炊烟笼罩了远近的村庄。原想走访五间房的计划只得取消。车过柴沟营,虎狼庄,凉水泉等村,不禁念起了这里的高中同学,柴玲、柴便、李隆、王树昌、赵宗海诸君,清旺兄亦不知他(她)们近况如何。张官营镇的杨庄村是我姑母的家,车过村北,弃世三十余年的姑母的音容及年过古稀的表兄的身影依稀目前,久久不曾离去

之三  首都北京行(2011年8月8)

 

学校筹建农耕文化博物馆,考察学习国家农业博物馆自是题中应有之义,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而且也是早在计划之中的事情。

今日立秋,但丝毫没有秋的感觉,而且是连阴雨后的第一个闷热天气,气温仍高达三十五六度。此行增加了建筑、美术、历史的牛磊、耿沛甲、郭均剑老师、李俊恒教授、李俊丽博士,还有院办的李新生主任、高凯同志,他们都是筹建博物馆某方面的专家。司机是校车队的小吴师傅。

七月以来,汽车、动车交通事故接连发生,查车极严,考思特中巴限速100公里,直到下午五点半,我们才到达北京南的窦店。京城规定限车限号,直到八点才允许外埠车进五环,所以我们到国家农展馆时已是夜晚九点钟了。郑国瑞博士借到教育部工作,经他提前考察预定,住处就在农展馆院内的农展宾馆,安静、舒适,房价便宜得不可想象。是很难得的理想住处。因为时间太晚,环境又不熟,不是饭菜贵就是不对胃口。好在大家有耐心,一直跑到十一点才在附近一川味菜馆吃上饭,菜量精致而价格不菲,但味道尚可。

九日,晨六时起床、散步。照相数帧,因天气灰暗,效果不好。中国农业展览馆,是建国十周年闻名于世的十大建筑之一,原为展示全国农业成就的展览场地,占地42公顷,设计中西合璧,典雅古朴,从设计到建造,再过若干年也不过时,足显农业在国家各项事业中的重要地位。

随着形势的发展变化,中国农业展览馆更名为现在的“中国农业博物馆”。上午九点开始,先后参观考察了“中华农业文明馆”、“中国传统农业馆”、“三维电影二十四节气馆”以及“中国土壤标本馆”。传统农具馆是我们考察的重点,馆内农具齐全,且按时序布展,加上现代化的声、光、电手段,感性认识颇为深刻,但令人遗憾的是讲生产方式过分偏重南方的水田生产,而对中华农业文明发祥地的黄河流域的生产方式介绍不多,北方农具的展示也少。土壤标本馆,讲土壤的形成、分类、特征及与人类活动之间的相互关系等,大家粗略地知道了些专业知识,印象颇深。

下午乘地铁去参观中国国家博物馆。大家再次为古老的中华文明所陶醉,余拍照片四十余张,有代户外文字商业广告、宋代钧瓷、明妃凤冠等等,余自以为得意。傍晚,大雨滂沱,许多人都滞留国家大剧院北门之内。不知何故,工作人员竟不准避雨的人坐在台阶上歇息,蹲着也不行,只能站着。莫非“国家大剧院”带有“国家”二字,老弱病残也必须站立以示国人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

地铁口离剧院不远,大雨稍歇,大家迅速行动,8点钟回到住处。

十日上午,余身体不适,在住处小憩。下午二时去西单书城买书,首都北京的诺大一座书城,农业书籍并不多,一楼东南角有不少中国民俗书籍,但很少有中原地区的专著,南方的系列不少,细到县城,福建、江苏、浙江、江西的都有,还有一部专书,指导现代人如何续家谱。四楼见《中国农具大全》,眼睛为之一亮,心想不虚此行。二楼为知新挑选幼儿启蒙书一本。

晚七时回到住处就餐。与先期来京的陈院长、陈主任会合,我们的工作受到院长的肯定和鼓励,晚餐气氛热烈而活跃。

十一日,全天游览故宫。上午八点四十分,志和接待,每人配电子解说器,人到景点,自动解说,十分方便。1994年春天余曾游故宫,但只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今天参观比较细致。先是中轴各大殿,然后是东厢的瓷器馆,接着是西厢的珍宝馆,最后看书画那是我的业余至爱,收获最大。黄庭坚手迹“投壶弈棋烧烛夜归”条副,印象至深,尽管展品有限,但都是名家真迹,真让人流连忘返。天气炎热,饥渴劳累,但一有兴致就乐此不疲。

十二日上午八点半,离京返乡,大家依然对农展馆环境的幽静、价格的便宜以及出入的方便赞赏不已。小吴身体不适,大家要求他赶路不能匆忙。中午时分到达河北境内安新县的白洋淀,我们没有逢景必看,只是乘船在水中游览,遥想当年水上抗击日寇的情景,也是很好的爱国主义教育。

夜宿保定南的元氏县城。这里是战国时期赵国公子元的封邑,元氏县因此而得名。

十三日,晨起活动。县政府门前有一大广场,巍峨的石碑坊上方“德政载福”四个榜书大字,赫然入目。还有县里大员长篇的钢笔手迹也勒石立铭巍巍然屹立在山门的两厢,碑上有错别字,但不是很多。

下午一时许到达滑县县城,参观靳绥东题名的“民俗博物院”。展品搜集之多、之全令人称羡,对我们的工作颇有启发。毕竟是一个县级文化馆承此之举,无论人力还是财力显然力不从心,其场地、布展、管理均有不小的发展空间。

之四  豫东鹿邑行(2013年5月29)

 

一反几天来的高温天气,早上仅十几度的气温,还有东北风裹着零星细雨不时地飘落。我犯经验主义兼教条主义错误,自以为天气很快就会热起来,依然穿短衫薄裤,结果是一整天气温也没有回升,几乎是寒意难耐。

鹿邑县城周边,已不分城镇农村,道路宽阔整洁,绿化清新,但观沿途民居,高大的楼房上面覆盖着瘠薄猥琐的屋顶,依然流露出过去的传统和贫穷。

九点四十分到达中森书记与联络员张玉本先生事先约定的接头地点——鹿邑县城的太清宫。张先生就在太清宫附近的农贸市场居住,非常容易地找到了他的家,可人已去小张庄为外甥女料理回门宴了,我们踏着泥泞曲里拐弯地在其妹家里见到了他,张先生六十岁开外,沙哑的嗓音,十分健谈。并且穿着不俗,类似军衣的制服,不多见的礼帽,在县城人群中很有亮度。委托张先生寻找的太平车主刘先生迟迟不来,我们只得驱车返回原处等待。太清宫广场宏阔,一尊老子雕像,阔口深目,庄严伟岸,是流行的最显思想家深邃而痛苦表情的那种雕像。但基座上的“天下第一”四字不好解释,是指思想家老子的地位?还是指老子雕像的高度、老子广场的广阔?或许是借用了“老子天下第一”的俗语?

耐人寻味的是,鹿邑县城浓浓的文化气息。在一处门面房里,两位农民打扮的老者面对曲谱,悠闲自得而严肃认真地演奏着二胡曲子二泉映月,琴声悠扬,如泣如诉。而高雅流畅的琴声,与门外的泥水及凌乱的室内杂物,形成鲜明对比,令人不可思议。中午饭后,正是午休的时候,又有豫剧板胡的高亢弦音从附近的房舍中飘忽而来。这与太清宫前护栏上长坐不动的长发老人,以及老子广场上几位闲适的“走方者,组成了曼妙的思想文化氛围图,不能不让人感受到老子故乡老子文化的遗韵犹存。

十一时二十分,在张玉本先生的带领下,前往叶庄寻访我们梦寐以求的太平车,见杂物中的太平车已腐朽破败,我们大为扫兴。而主人六千余元的要价,显然也无法洽谈。观其一排连体的三栋别墅,与周围平房民居相比,确有鹤立鸡群之感。唯主人热情通达,声称买卖不成仁义在,却也是有情有谊之人。而他们臂膀上青龙盘绕的纹身及脖颈上硕大的珍珠项链,又让人生出莫名的恐惧和不安来。

由张先生安排,终于见到了刘姓物主,言称有红车一辆,原价500元,一接触,又改为至少1500元,但没见实物不知品相如何,大家商定饭后看车再说。那刘先生寡言少语,穿一身深色的40年前的毛式服装,让人难以猜测他究竟有多深的城府。近前细看,先生凸出的眉骨,肥硕的鼻翼,竟然和广场上的老子雕像有相似之处,莫非他也是一位思想深邃的人?

饭后,大家议定去亳州看看,说不来还会有新的发现,何况鹿邑距亳州仅15公里的路程。

大约两点半到达亳州,让我们看到的是一座整洁清秀的城市。“亳州老街”更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街入口处有高大的石碑坊,人物、鸟兽、花卉,雕工精致,栩栩如生,整个建筑豪华壮观,一街两行的古式建筑虽然是现代仿古,但一色的青砖黛瓦,在绿树掩映之中,确透着几分古意。老街有不少古玩店铺,也让人感受到了古城浓郁厚重的文化气息。仓促匆忙中,与汪书记一起,200元钱 淘得一对造型别致的蜡灯台,陶质飞鸟,展翅欲翔,除颜色不显古朴,确也是博物馆家居生活厅内神龛两旁的难得之物,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又一百块钱买到了中药戥子,也是馆中缺物。在另一店中,经反复砍价,以500块钱买到一百五十余份清代至解放初的土地文书,对研究我国清后期以来土地制度的变迁,是不可多得的资料,有人说现在出手会有好多倍的赚头。古街上有“汤王祈雨”的铜雕,汤王披头散发,双臂开张,昂首张口,似在欢呼接受暴风雨的到来。一代君王关心民瘼,普度苍生的英雄气概,震撼人心。还有华佗的五禽戏雕像也巍然屹立在街头。因为要赶回程,极想观瞻花戏楼的心情,只能以“来日方长”的说辞安慰掩饰起来。

回到鹿邑,与找红车的刘先生始终联系不上。见到宴罢回府的张玉本先生,热情备至,不仅让大家饱餐西瓜,而且还拿出一汉白玉佛头,说要廉价卖给我们。一则非我馆所需,二则不明其来路,尽管张先生将价格由两千压到一千五,我们还是婉言谢绝了。鉴于此前张先生为我馆提供了镇馆之物太平车的信息以及他的热情奔走,我方决定付给通联费两百元,张先生连连辞谢,而他那位向以疑惑目光审视来人的老妻,却屡屡示意他赶快接钱了事。

归途中,天气由阴转晴,乌云缝隙里露出了亮丽的蓝天。广阔的豫东平原上,金黄色的麦浪随风翻滚,乡野绿树间清脆悦耳的鸟叫声,似在告诉人们丰收的喜讯…

 

 

之五  西峡卢氏行 (2013年6月17-18日)

 

越是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的地区,对于传统文化的保护留存,相对要好很多。博物馆团队到豫西、豫西南山区农村寻访,亦早在计划之列。此次寻访地为南阳地区的西峡、三门峡市的卢氏两县,我们的联络员名叫景随卷,大家都称他“小景”,小伙子积极热情,已经做了不少前期工作。

十七日早上七点出发,十一点半到达南阳西部的西峡县,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小景接洽。我是第一次到西峡,这里虽为山区,但经济颇为发达,农村房舍多是亮丽的两层小楼。西峡县城街道宽敞,市容整洁,绿树婆娑,整体形象远非豫东某些县城所能比拟。

小景在县城里租有住房。在一栋民居的二楼上,屋子里各类六七十年代的物什,琳琅满目,多得有些杂乱。根据馆中已有展品的情况,我们挑选了银钱戥子、大秤、粮斗、竹筐、竹篓、小脚鞋等20余件紧缺的展品。12时在附近街头一“成都面馆”用餐,虽没有吃到余怀想多年的正宗的四川“担担面”,但每人一大碗“勾魂面”,以花椒为主要辅料的卤汁,确实是地道的川味,足以让人长时的记忆和回味,仅其诱人食欲的名字就是第一次听说。出门在外,生活不可能像在家里那样安逸,大家顾不得午休,就又马不停蹄地向豫西山区进发,目的地是卢氏县最北部的杜官镇。那里属于深山区,气温低,小麦要比豫中晚熟十天左右。我们要抓这个时机,抢拍原始的用牛碾场打麦的情景,小景通过一罗姓朋友已与当地山区的一位支部书记约定。

天气炎热,本七座的小车,挤了八人,车内更加局促拥塞。山越来越高,涧越来越深,幸有永生的熟练车技与旺盛的体力,车子在崇山峻岭间上上下下平稳而快速地前进着。三时许,我们在一名叫瓦房沟的小村短暂停留,一农户之家,土墙黑瓦,面貌古旧,门上贴着蓝色的春联,暗示着本农户年前有人亡故的不幸。不想这种蓝色的春联在我们下午直到第二天的寻访中,竟见到了七八家之多,与西峡县城端午节家家户户门前插艾一样,足以说明山区民风的古朴,传统习俗的留存。这户人家黑魆魆的浮棚上, 斜放着一木质竹箍的椭圆形大粮囤,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可惜车上没有地方,不能把它带走。更大收获者是在屋后山坡上发现了红薯育苗的温床,池中秧苗油绿茁壮,苗床前边烧柴加温的火门烟囱,依然完好可用。可惜精心拍下的照片,到卢氏住处不小心全部删除,完全不该发生的事情,却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心里懊丧极了。

约五点半,即达杜官镇罗姓人家,据说罗先生是当地大家族的后裔,现在玩儿根雕和奇石抛光的艺术,院子里堆满了尚待加工的大树桩及各种石头,屋子里也有加工过的成品摆在架子上,其中一大块水晶石,晶莹透亮,竟有50公分长、30公分宽,厚也有10多公分,很具震撼力。据说当地山中产这种石头,第二天在吕庄的发现证实了这一说法。罗先生正在加工抛光的是县上某大部长的半身雕像,像有五六寸高,加工过后耀眼明光,知道的人说是人物雕像,不知道的人准以为是小儿玩偶。我心困惑:这官像雕成以后,放什么地方合适呢?是与先人的灵牌一起供奉起来,还是放在办公室里,让下属、访客膜拜观瞻?不得而知。

罗先生带我们见到了杜官镇附近一山村的王支书,王告知,这里气温低,麦子收割还要七八天。看来是拍不到打场的情景了,因为我们不可能在这里等候那么长的时间。天色尚早,一行人往山中的一处农舍走去,希望有新的收获,来弥补心中的怏怏不快。途径一山涧便桥,两块水泥楼板中间夹着一节质地坚硬的树桩,上边不仅可以行人,而且还可以跑车。桥头有株多年生的老柿树,黑色畸形的主干,支支叉叉的虬枝,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弯冷月伴枯枝”的凄美意境。过桥后的山腰上有一土墙老屋,一副古旧破败的气象,主人已迁居山外新房,老屋闲置,就做了牛屋、羊圈,说话间,一股掺和着青草气息的羊粪牛屎味扑鼻而来,于我却有久违了的亲切感。反复查探,老屋、羊圈里都没有找来我们需要的东西。

夜幕偷偷地降临了,杜官镇上没有合适的旅店,我们只得返回卢氏县城住宿,不想途中发现了正在收割、打场的人们,大家在抱怨王支书官僚、不够朋友的同时,又欣喜地到麦场里抢拍下了起场垛垛的情景。天色越发暗淡,山中的凉气也浓起来,灯火阑珊处,繁忙的劳动身影和收获的欢声笑语,不时地从我们的车窗掠过……

十八日晨不到六点,大家就匆匆起床,顾不上洗漱,又急忙折回杜官镇,赶早拍摄人工割麦的场景,大家兴致勃勃,拍的很细,并且都亲自挥舞镰刀,着实秀了一把,试图找回当年的感觉。这里土地贫瘠,加上春天的干旱,村民们直言减产严重,收成不好。饭后,顺着小景的引导,回到杜官镇上看罗姓老宅。罗家故居,虽然已失去了当年的豪华气派,但残留的宅基、老屋仍然显示着罗家过往的尊荣。一处保存较好的高大瓦屋,门楣上斗大的“师古堂”三字大匾,文气赫然,大家猜测,很可能是古人读书的地方,不禁肃然起敬,但门前一滩一坨的牛粪和凌乱的杂物,又让人生出斯文扫地的悲凉来。

不跳黄河心不死,不达目的誓不休。八点三十分,我们又向杜官镇西南的深山进发。沿一条奔腾不息、哗哗作响的山间河流逆势而上,沿途村舍寥落,人烟稀少,不时看到田间收割的男女,还有场里待脱粒旳零星的麦垛里;偶见山上低头吃草的牛羊;绿树掩映下的村舍里,不时传来鸡鸣鸭叫声,宋人戴复古的诗“山崦谁家绿树中,短墙半露石榴红,萧然门巷无人到,三两孙随白发翁”,写的就是这种情景吧。对我们这些长期身居闹市的人们,这的确是难得的精神享受。

新的发现及设想彻底否定了王支书的断言,大家对完成拍摄打麦场景的任务又来了信心。在山区,虽然机器耕作不便,但人们已无意于古老的传统打麦的方式。在吕村,应我们的请求,淳朴厚道的农民胡来子,找来了已长期不用的磙框、牛套,又从邻家借来搁犋的黄牛,在场里摊开麦秸,为我们演示传统麦场打麦的场景。

拉石磙的牛,根本没有受过转圈碾场的驯化,对它先辈们司空见惯的劳作方式十分陌生,它们不仅听不懂人们役畜的语言,而且只会按现代人们的行为方式走直线,必须有人在前边牵引,才能转圈。路旁站着一肥头头的肉牛,主人告知,价值一万五六千块钱。牛,为什么不懂人类役使的语言,仿佛也找到了答案。谁还情愿费时费力去饲养得不偿失的耕牛役畜呢?在欢乐可笑之余,我们更深切地感受到创办农耕馆的重要性和我们这些抢救工作的紧迫性,再过若干年,连这样的耕作方式也要绝迹的。加上后来耕地的演示,我们只象征性付给胡老兄50元的劳苦钱,他还真诚地再三推谢,说收钱太薄气。满身泥土、汗气的山村农夫与名车豪宅中浑身光鲜而锱铢必较的大佬们相比,不知谁的思想境界更高些。或许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趁着胡老兄找牛找农具的间隙,我们在一户农家的柴堆中发现了木杵臼一个,他人目中的腐朽却是我们心里的神奇,又是一个意外的重大收获。

回程路上看了几户有人居住的窑洞。在卢氏县,无论是平房还是窑洞,几乎所有民居的院门与正房、院落,都不是垂直的方向。村民们告知,这是风水传统的要求,以防对主人不吉利、不平安。这也启发人们,中国传统文化中,做什么事情总要留有余地,不能做绝。

回程赶到五里川镇,已是午后两点。找一面馆,吃油泼面一碗,油腻而寡味,肠胃大不舒服。大家无意之中又怀念起头天中午的“勾魂面”来。著名的文学翻译家曹清华的故居就在镇上,两进的院落仅剩二门和一进的主厢房,曹先生的侄子、侄媳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仓促中还合影留念。

五点钟,回到西峡县城,想赶在天黑之前拍摄打铁的场景。不巧,83岁的老铁匠不在家,倒是见到了继承他事业的女儿。年近40岁的女人,穿着飘逸的时装,农村妇女,风吹日晒,面容谈不上姣好,但一位当代女子能够坚守父业,在烟熏火燎中掌钳把、抡大锤,无论如何都是令人费解的事情。当下空前发达广阔的职场,连夹山改梁、蹲便改坐便都成为专业的社会分工,难道没有一种适合于她的活计?何况她的两位弟兄均没有守望父亲的传统,偏偏这位女子继续了这粗重、艰辛、费力、脏累的铁匠生涯!

在小景处,带回了能够装车的杂物,其余要求他通过物流发回。近6时,与小景话别,经南阳、方城、叶县、襄城,将近9点才赶回许昌。

 

 

之六   独树薄望行(2013年6月22日)

 

近期的寻访日程安排得比较紧凑,与十七、十八日的西峡卢氏行仅相隔三天时间,今天要到方城县的独树、薄望两镇,考察砚山铺的“方城石猴”、中国“方城黄石砚”、“招扶岗篦子”以及“薄望锅盔”,这都是方城县历史上的著名特产。

石猴,谐音“时候”即好日子、好时光、好机会,有祝贺、奉承之意。当地人利用山坡上质地较软的一种石头雕城小猴模样,涂上颜色,作为小儿玩具,走街串巷,换钱糊口,它本身也就寄托了我们童年的欢乐和梦想。黄石硯台虽不预古代端砚、歙砚、 洮砚、澄泥砚四大名砚之流,但也是闻名海内外的文房之宝。

篦子是旧时与木梳配套的梳头用具,过去农村卫生条件差,妇女头上经常生虱子,那极小的虱子幼虫,木梳拿它没办法,只有用竹齿细密的篦子,才能把它刮下来。现在它早已失去了这种实用价值,几乎要绝了迹,但它毕竟也是旧时生活的一个见证,承载着先人们的苦难和智慧。

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初出茅庐火烧博望击败曹兵,班师回到新野,令关羽率兵马镇守博望。时值天旱缺水,军士造炊不易。关羽便派人问计诸葛亮。诸葛亮书锦囊一封: “多用面,少掺水,和面块,锅炕之,待炕熟,香扑鼻,飨官兵,鼓士气。关羽令军士如法制作,如同锅盔,大如盾牌,厚如俎板,食之脆酥,并且经月不腐,便于携带,战时尤为便利,也深得过往客旅的喜爱。博望锅盔由此得名,延续至今。

七点半乘坐考斯特中巴出发,八点三十分接到新民夫妇,九点多钟,与早已等候在独树镇的方城县人大陈主任、包镇长接头,县文化馆长于先生也从县城匆匆赶来。

砚山铺村东头的一栋普通平房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方城石猴传承人王忠义老先生的家。王老先生三年前已经作古,墙上挂着老人家慈眉善目的照片和简单的宣传彩页。他的儿子王国庆作为非遗项目传承人,继承了他自己也难以说清历史源头的这项传统工艺。他手头完工的成品不多,并且是单色、本色的简单造型。传统的黄红黑绿紫色的石猴一个也没有见到。王先生介绍,现在的造型有福猴、寿猴、母子猴、吉利猴、马上背猴等形态各异的造型,特别是“三不(不说、不看、不听)猴憨态可掬,妙趣横生,饱含着中国人息事宁人、远避是非的人生哲理,给人以深刻印象。一镇干部指出,现在的石猴无论是单色还是金色、本色,都没有传统的黄红黑复色更具观赏价值,我亦有同感。我们认真地摄录了石猴的制作过程和王家的各类证书,买了各类石猴的样品,还有一些传统的现已弃之不用的雕凿工具。

同村的方城黄石砚厂,琳琅满目形态各异的黄石砚让热爱书法的我大饱眼福。看堆在院内的大批石材,以红色的鸡眼石居多,还有灰色、豆绿色的,这种石材并不稀缺。附近山区也常见到,不过不集中、不成规模而已。论黄石砚的效益之好,是石猴无法相比的,因为砚台本身是与文化密切相关的内涵丰富高雅的工艺品。而石猴仅停留在把玩观赏的层面上,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境,至少在造型色泽上要有所创新。

招扶岗篦子,历史悠颇负盛名。如今已83岁的陈可亭老人,是其传承者。老人心胸开朗,性情通达,令人感佩。陈先生心宽体胖,八旬老人,思维清晰,谈吐不俗,声音洪亮,双目有神,实在是难得一见。应我们之请,老先生表演了篦子制作的过程,竹篾子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像魔术一般,娴熟的手法、精湛的技艺,大家啧啧称赞。 

每次寻访,时间都是十分的紧张,我们匆忙告别可敬的陈老先生,向下一目标薄望镇前进。

到达薄望,大约走了四十分钟。沿途农村几乎是清一色的水泥平房,村落之间已失去了任何区别性的标志,原始风貌荡然无存,哪里还能望得见青山,看得见绿水?更谈不上寄托悠悠的乡愁了。经济条件好、规划较好的乡村,严整方正一些,贫穷的地方则显得散乱无序,街上到处垃圾丛生,污水横流,塑料袋随风飘散。另一明显的共同特征,就是房子一股脑儿地趋向路边,目的在于沿街商铺的价值。但愿这种乱象只是农村城镇化进程中短暂的一个阶段。

在路边一个不显眼的平房内,我们终于看到了薄望锅盔,生意好的不得了,有五斤、七斤、十斤的不等,但没有存货,必须订做。我们是一群不速之客,只买到了仅余的一个“熊氏锅盔”。我极想尝尝这一千七百年前三国时代的军中美食,究竟是如何的美味,但一转念这是难得的藏品,也就断了非分的念想。谁知后来那锅盔未及放入展柜,就发霉烂掉了。

归程途径拐河镇,汪书记同学崔春一兄为我们找到了急需的汽灯、老年服装等,他对我们工作的无偿支持,特别是他超乎寻常的热情厚道,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从不善饮的我也超常发挥,加之新民兄的撺掇和美意,气氛热烈感人,我竟醉得忘了东西南北、天高地厚,更不知道胡说了些什么话。

 

 

之七  舞钢杨庄行(2013年6月26日)

 

我在520日平顶山教育学院组织的第二届尧山文化学术研讨会上,获悉舞钢市杨庄乡袁门村郭氏轧琴的信息,那是一篇论文,对已濒临灭绝的传统乐器——轧琴有深入的研究。余大感兴趣,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我馆应该关注的事情。

经平顶山市政协潘民中副主席、市非遗中心吴佳主任的协调约定,今天赴舞钢做寻访摄录工作。早上七点半出发,九点二十分颇为顺利地接到了舞钢市非遗中心董爱梅主任及杨庄乡文化站院站长,十点钟到达袁门村。袁门轧琴第十一代传人、省非遗保项目传承人郭九州先生及家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轧琴又叫轧筝,是我国最早的弓弦乐器之一,早在晋代即已出现,唐代鼎盛,杜甫、孟浩然等诗人作品里都有记载。郭氏家族自明末清初,就继承了这一几乎失传的传统演奏艺术。

因为天气炎热,院落局促,在大门外的树荫下,郭先生率家人组成的轧琴乐坊为我们表演了精彩的传统曲目。

轧琴演奏少则6人,多则20人。天热农忙,不便通知,今天的演奏有7人组成, 郭九州拉轧琴,改良后的轧琴演奏者是九州的艺徒,也是他的外甥女,一位名叫袁优的优雅女孩。弹三弦者是九州82岁的老父亲;鼓板手为九州之兄;古筝、四弦、坠胡演奏者,都是九州的家人。

“大开板”、“高山流水”等曲目悠扬悦耳,温润和谐,给人以美的享受。九州演唱了“八秀才转文”的故事,引经据典,诙谐幽默中不乏教育意义。袁优用轧琴演奏伴唱了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多”,虽不太流畅,但杨柳新枝,无疑也是新生的希望,年轻女孩儿,不慕时尚,潜心学习传统曲艺,仅此就值得赞赏。九州的大侄子演唱了歌颂唐代瓦岗英雄的唱段。最令人不可忘怀的是九州姐姐的演唱,内容是劝人行仁向善的大调曲子,热情奔放、清新明丽。

近十二点,表演结束。从九州及家人的诉说中得知,平时繁多的表演活动、面临着经济上的困窘,也无人给予什么资助,大家没有积极性,九州本人不得不赔钱发工钱。随行的院站长,也大诉财务报销琴瑟胶柱、爱莫能助的苦恼。

中午在水库边上,吃到了纯正的河虾、紫苏南瓜汤,味美有特色。适才还抱怨囊中羞涩的院站长出乎意料地打了饭钱,我们感动之余又深感不安,但终因争执不下,还是依了他。三点半钟,送董主任到家,赠送我们《舞钢风情》、《政协文史资料》、《郝歧敏回忆录》各二册。三部书均出自董主任一人之手,无怪乎她对经常行走的道路竟然陌不相识,闲谈中得知读书作文之外的事她一概不知,可见她是把心思都用在了工作和学习上,原先对她“糊涂得可爱”的臆想,立时变成了敬意和赞赏。在市委党校看望了屈鑫涛等在此地做“三农”调研的我校老师,当地一位向导带领我们参观了尹庄乡新城镇的某社区。房舍整齐典雅而现代,但不知能否推广普及。郏县有两个古村落,足够一整天的考察,时间已晚,便放弃了回程随访的动议,说定改日再专程寻访。

 

 

之八  林州石板岩之行(2013年7月31日至8月2日)

 

此行人员较多,除原团队、摄影、摄像之外,宣传部的崔越副部长、网管中心的张玲主任、院办的张学燕科长,从事网络工作的谢党恩老师、耿硕宇博士、董静老师一行12人。三十日上午在博物馆召开研讨会议,崔馆长总结前段工作:时间不长,成绩可嘉。汪书记就今后工作的目标、措施谈了很好的思路,大家神振奋,欢欣鼓舞,更深切地体会每个人无私奉献的价值和意义。

20世纪70年代享誉全国的林县石板岩人民公社,是因为供销社人员不畏山区艰苦,积极支援农业生产的事迹。年龄和行业的差距,对我并无太深的印象,事情已过四十多年,但毕竟是那个时代的过来人,一到镇上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当下的文化热波及社会各个行业、三十多年改革开放的经验,人们对抓机遇已有了只争朝夕的敏感。在原供销社营业部的旁边建起的“石板岩供销社扁担精神纪念馆”,高大的建筑上,红底镏金的匾牌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说明文字里有弘扬供销社文化的内容。可惜内部布展尚未做好,我们只能在锁闭的门缝里向室内默默地张望,充其量在门外拍拍照片而已。

许昌三十六七度高温的烦躁,被这山涧里丝丝的凉意吹散,石墙、石板房、石铺街道与寥落的行人,形成了石板岩清净闲适的小镇特色。

太行山雄浑壮阔的伟姿,成就了这里的美术写生基地,到处是高校写生基地的牌子,还有国家文联的大招牌。下午看了两处民俗村,一色的石墙石板屋顶,也都是当下的平房建筑,已没有了昔日的古朴和自然。近乎现代的村居与旅游商业气息浑然一体,营造了本该平静的山村的喧嚣与繁华。倒是一个传统的手工织布作坊给我们留下了印象,五六台旧时的织布机,正在忙忙碌碌地工作着,还有织布的前期工序,经线、引线也在进行之中,因为是实实在在的生产活动,女工们似乎没有旅游表演的渴望和自豪,他们只是埋头织布,你问一句,她答一句,不主动与来人过多地言语。

一座始建于1958年的水库,现在开发为旅游区,顺着山形水势,形成了曲折广阔的水域,碧波荡漾,风起水生,与周围起伏的群山、苍翠的林木,绘成了秀丽的山水图画,使人怎么也不能与当年干旱缺水、贫瘠落后的林县山区联系起来。

太阳就要落山,归途的车上,大家在回味赞美人工湖的同时,又被夕阳映照下的太行美景吸引了。石板岩小镇对面那高入云端的千仞石壁,是太行山的标志,白日里它是那样地雄伟、挺拔、险峻和冷酷,然而在橘红色的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却温馨、柔和、明丽起来。

夜宿小镇旅馆。豫西山区的气温与许昌的溽热难忍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开空调还要盖薄被抵挡凉气。

八月一日,晨七时,出游大峡谷。她有一个令人向往的美名:桃花谷。特别是那两句饱含创意的广告语令人过目难忘:“湿身桃花谷,难躲桃花运”。我们出门较早,山中旅人尚不多。峡谷风光,美不胜收,好看处应接不暇,桃花流水,山石竹木,千仞绝壁,蓝天白云;绿云深处是栈道飞瀑,半山腰间有鸟语花香……自恨词穷言拙,只有默默然用相机来表达对大自然造化的美好心声。

经“含珠”、“二龙戏珠”二景,中午时分到达峡谷顶端的九连瀑,那九连瀑犹如跌宕起伏宽阔无边的银练从天而降,再遥望云雾缭绕的通天绝壁,“香炉瀑泻三千里,五老峰飞十万年”的古诗句就不由得涌上心头。大家欢呼啊跳跃啊,完全没有了平日工作时的严谨和矜持,身心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直至忘却了自我的存在。

像听相声看小品一样,至此,本该是高潮过后的尾声,不想过了九连瀑,又抖出了一个包袱:越过九连瀑有一个太行风光摄影展,又激发了大家的兴致,作品尽出自大家之手,有银装素裹的深山古寺,有红枫遍野的太行秋色,又有桃红绿柳山腰云端的太行人家,多是艺术佳作,令无数手提相机的游客们啧啧赞叹而自愧不如。有心人功夫下在平时,在紧张的攀登游览间隙里,汪书记在一购物点竟然淘到了一精美的温酒铜壶,被他视为至宝,直言难得。

回程的另一线路叫王相岩,说的是商代周王武丁与辅相傅悦的故事,因山势陡峭,要经过悬崖天梯,余因恐高症,只好放弃此行,乘游览车飞驰而下,一点半钟才吃上午饭。

下午三点,本来要与崔越诸君租自行车寻找太行山口,怎奈身体不适,只好退车,与永生、凤巧在几处民俗村落、写生基地逡巡往返,消磨时光。

八月二日一早,在宾馆经理安排下深入山西境内的太行山区考察,途经“猪叫石”景点,听名字,颇能诱人,看介绍知是牵强附会的去处,没有停歇。遇一典型的原始村庄,令余深感不枉此行。凹凸不平的山石道路,村头巨石上的土地小庙,淙淙河流上的石桥,藤蔓纠缠的乱石院落,田间劳作的老农,偶遇扛着柴捆的樵夫,给人以恍若隔世的沧桑和荒古,不禁想起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深山老林里,憨厚的山民向难得一遇的游人打听:“这时候谁当毛主席啊?”不知魏晋,何论有汉?幸耶不幸!

走出深山古村,经过凿空栈道,见一道旁山洞,声言可免费一游。但洞中供的不是神灵而是狐仙,执事者提示可随缘晋香,自表心意。大家反而不好意思白看一回,纷纷向狐大仙捐钱,信则灵嘛。余亦捐款五元,信不信狐仙无所谓,捐给那满脸沧桑的执事者,也是一种慈悲吧。因洞中光线暗淡,且道路崎岖幽深,余等退却了事。

汪书记搜寻文物心切,不放走任何一个机会,在一农户家中收得深腹带耳的铁锅一口,这是太行山区的特有;另觅得麻绳纳的鞋底四双,的确是难得一遇。

回到旅馆,时间已是午后两点半钟。二十年不见的栓富老同学在宾馆等候,与之匆匆一晤,极言思念之情,归程尚远,只得依依惜别,匆忙上路。不知何故,车上空调出了故障,一出安阳车内就闷热起来,大家自嘲调侃:我们得先适应一下闷热的高温,免得突然到家后,难以承受。

 

 

之九  陕县张汴行(2013年8月22日)

 

农博馆中“古镇民居”厅里,展品、图版已较丰富,中州民居的草舍、瓦房、平房、石头院均有展示,唯三门峡陕县的“地坑院”尚是缺憾,唯摄像志军老师虽然看过,但印象不深,只知在陕县,具体哪个乡镇,并不清楚。

22日,我等六人终成此行。原定早六点准时出发,一天时间早去早回,不知何故,志军竟未接到通知,余6时在西门口直等到七点,才匆忙出发。此为难得的一个小插曲。

或许是出门就不顺畅,过洛阳不久,就一直是堵车、堵车。到陕县县城已是午后两点了。

吃饭时打探清楚地坑院在张汴乡的曲村。但道路不熟,几经周折,于三点多才到达丘岭阶地的张汴乡曲村。地坑窑院又称下沉式窑院天井窑院。它是在平地上向下挖六七米,形成大小不一的方形或矩形土坑,然后在四壁凿出窑洞,供人居住。“见树不见村,进村不见房,闻声不见人。”是对地坑院的真实写照。

村民告知曲村有地坑院百余家,现在已大都不住,在地面上盖了房子。原来地下的坑院要发展旅游,还得到政府的财政补贴4000元,用于修葺。从地面到坑院有长长的隧道,以延缓入院的坡度,隧道尽头的入院处像是地上建筑的一间门楼,迎面墙壁上皆有一供奉土地、天爷的神龛,两旁的对联大都是“天高悬日月,地厚载山河”,也有写“土能生万金,地可发千祥”的。土窑洞冬暖夏凉,住起来舒服,但通风采光不好,曲村的家家户户似都在整修坑院,开发旅游,但都尚在准备阶段,室内陈设距实际生活还有不小距离,适逢一坑院中有对中年夫妻,正在蒸馍,麦秸秆编织的蒸笼正冒着腾腾热气,让人自然想象热腾虚白的大蒸馍,甚至想待蒸熟了吃上一个。

豫西农民特别地淳朴厚道,一家坑院里有棵大梨树,金黄的果子挂满了枝头,让人馋涎欲滴,与五十多岁的女主人议价,竟然是好梨一块钱一斤、虫蛀者五毛钱一斤!我们摘了一大兜子,主人又大方地说不要钱。心里过意不去,掏十元钱付了主人。后来,发现坑上有蓝色粗布包裹两头红布绣花的长枕头,五元钱将之买下,与家具生活厅的床及被褥搭配起来是难得的统一风格,主人坦诚而不解地说:“又破又脏,你们要他干啥!”她不知道,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告别了厚道善良的女主人,刚走出她家坑院,看见附近地面上小屋里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用一支臂膀搬动一个宣传广告牌,上写着他的坑院正在展销当地的“剪纸作品,欢迎观赏”,作为办博物馆的文化人,大家都感到这机会不可错过,在这位刘姓先生的引领下,来到他家坑院,一看便知是比较成熟的旅游去处,琳琅满目的作品让人眼花缭乱,大幅的岳飞精忠报国题材的作品,一套六副外加一副对联,气势磅礴,又生动细腻,仿佛当年战马嘶鸣、刀枪剑戟、杀声震天的战场就在眼前。还有历史名卷清明上河图,也以剪纸的形式制作其内容,人物毫发,清晰可见,纸上的河水,仿佛让人听到了淙淙的水流之声。还有大批具有浓厚乡土生活气息的作品,令观者不忍移目。一套八条副的二十四孝剪纸图还配有文字解说,对农耕文化展示而言,也是难得的对口展品,主人要价8000,我们最后以3000元成交。

刘先生的外甥吕建设是剪纸作品的经营人。年轻的吕先生一袭长发盘在头顶,鲜红上衣裸着结实的胸肌,超短裤头,亮着粗壮的腿,看打扮行头,既有当代艺术家的新潮时尚,也不乏古时的仙风道骨。在尚显封闭欠发达的豫西农村,能有如此大胆的发形衣着,足见吕先生超前开放的思想观念。吕先生是个头脑活络的人,他自己没有经济实力,就联系了三门峡市的几位美术、剪纸艺术家,利用他们的经济条件和艺术影响,抓住地坑院的开发旅游之机,拉房主舅舅作为合伙人之一。这种眼光超前、抢抓商机、一石二鸟的思路,使吕先生初试身手,就取了收获的喜悦,他掏出腰包中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不无炫耀而自豪地说:“我经常要带这么多钱,说不定有什么事要用哩”!

这一番交往与吕先生成了朋友,刘先生讲吕先生家庭是剪纸世家,他完全靠家传、自学成才,十来岁的女儿也子承父业小小年纪也热爱剪纸艺术。

汪书记决定,拍摄他们父女剪纸的工作情景,作为民间艺术馆藏内容。曹村一个约有四亩地大小的场地上,盖有五六间像是临时居住的简陋平房,这便是吕先生的家。平整干净的场地一边,是他家的地坑院,是原始的正在生活使用的,没有经过任何现代的整修,我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忙着不停地拍录。场地上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村民,误以为是政府的官员来了,七嘴八舌地向我们打听:政府还扶持不扶持了?开发不开发了?他们言称某村有在外地当大官的,好弄钱开发旅游,村民得了实惠,更多的地坑院村庄并没有这种机会。我们不明真相,也不便多言语。

我们发现所有的地坑院的地表上都宽敞整洁,平展如打麦场,小者方圆一两亩,大者四五亩。让人不解:人均一亩或不到一亩土地的庄户人家,为何有那么宽敞的宅院。村民告知这与地坑院这种特殊的民居有关。土质结构紧密,气候干燥,缺少雨水的自然环境,为当地贫穷的先民们提供了这种既经济划算又冬暖夏凉的居住条件,但从地面向下挖坑,再向四周掏洞,巨大的土方量,完全依赖手工劳作,不可能一代人就能够挖成一座地坑院,其劳作的艰辛苦难,不是现代人所能想象的。坑院地面有那么宽敞的场地,是为了防雨防渗保证坑院的安全,如果种庄稼地表不实,就会渗水到窑洞或直接到坑院里,坑院的使用寿命及安全必然没有保障。地面上的民居,即使打算长期居住规整的房屋,也相当地简陋粗糙,尽管是同样的砖瓦原料,也无法与非坑院地区的民居相比。可见尚处于贫穷落后状态的当地村民,世世代代习惯了地坑院,他们在地面上的建筑技术乃至地面居住的观念都难说有多么先进发达。

吕先生的家人热情厚道,大家尝遍了他们果园里的苹果、鲜桃、洋李子,临走还带了苹果和秋桃。吕先生与他懂事可爱的女儿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外的车上,才挥手惜别。

“地平线上古村落,民居史上活化石”,写在县城通往张汴路口山门上的这两句话,既是对仗工整、喻义贴切的好楹联,又是富有奇异色彩、撩人魂魄的广告语。美好的旅行,难忘的记忆,地坑院的父老乡亲们,祝你们好运,祝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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